白发萧散满霜风,小阁藤床寄病容。
报道先生春睡美,道人轻打五更钟。
这首诗传到了京师,已经爬上高位的章子厚冷笑一声:“苏子尚尔快活耶?”于是,苏东坡被再贬儋州。陆游在《老学庵笔记》里说过,绍圣年中,把一批元祐党人贬往外地。因为苏轼号子瞻,瞻字的偏旁为詹,就罚往儋州;苏辙号子由,由字与雷字下半的田字近似,就罚往雷州;刘莘老罚往新州,也因为莘与新两字的部分相同。从这种挖空心思的刁钻行径看,绝对类似性功能不健全的太监们的阴毒意识。当他们操刀宰人的那会儿,你不能不赞叹此等心术不正之人,竟能想出如此刻薄无聊的伎俩。所以,文学杀手比职业刽子手更毒辣阴狠,更卑污龌龊。
在习习海风吹拂下的苏东坡,眼看海岸线已在视中,终于又将返回中原,抚髯而想的他,恐怕也不禁摇头了。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,被人整了一辈子以后,还仍旧活着,而整人者本以为整倒了别人,扶摇直上的,结果也还不过庸庸碌碌,如此而已,有的甚至连毫毛也未捞到一根。东坡先生掰掰手指,先贬黄州,后谪英州,再罚惠州,后放海南,说得上命途多舛。他摇头,因为他纳闷,落在小人包围圈里一辈子的一介文人,如此被折磨,如此被播弄,而居然不死,如今还能站在北渡的一叶扁舟上,活着回返家乡,会不感慨系之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