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沙发的边缘处坐定,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:
“妈妈,你错过圣诞节了。”
我内心一黯。她的评语使我感到生气。谁在乎圣诞节?我都已经要错过之后所有的节日了,谁还会在乎我错过了这一个?
“我们都很想念你。”她说。这就是了,这就是让我生气的关键。她想要与我共同庆祝圣诞节,却是为了她自己的缘故。她想要最后一次与我庆祝圣诞节,在他们庆祝圣诞节的活动中留下我的身影。
“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圣诞礼物。”
她用坚决的声音说,仿佛想要借此说服自己和我:这样做是对的,送圣诞礼物是正确的举动。用这样的举动来填补我们所剩无多的相处时光,是正确的。
我变得开心。这真是一种诡异的感觉,它源自腹部,一路上升到喉头,朝我的双唇迈进。我知道我的嘴角露出了微笑,但面部的其他区域仍然是僵硬的。我瞟了一眼,视线就凝固不动了。她举起了一个大箱子,我使尽力气,伸出双臂,牢牢地抓住那只箱子,将它贴向我。我能感觉到,她扶着箱子的另一端,她不敢让我的胸口承受所有重量。我感觉,我俩正通过某种方式,牢牢地掌握住这一刻。
“希望你喜欢它。我希望你……有机会使用它。”
她不知道我何时会再度醒来。她不知道我是否会再度醒来。她不知道我脑海中暂时的清醒是否会在宇宙间徜徉,最终消失在海中——一片由记忆和未竟的愿望所构成的海。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口气。而她也知道,我并不想交谈。我不愿把她所想要的给她,那些能够抚慰人心的言语,能让人生变得完整的爱抚。这些都能带给她力量,在她往后的人生中持续伴着她前行。所以她给了我某个东西,给了我某个我绝对不需要也用不到的东西,而这使我俩比我们自己预期的还要开心,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高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