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笠翁十种》,最少做作最近自然者当推《比目鱼》。像《投江》的一折,简直辨不出是戏中戏,还是真实的放在目前的事,真情喷薄,没有不为之感动的。至若《凰求凤》、《巧团圆》等,过于求巧求新,便不免堕入恶道。
笠翁对于自己的戏曲是颇为自负的。“可惜元人个个都亡了;若使至今还寿考,过予定不题凡鸟。”(《慎鸾交》)他是那么努力地在寻找题材:“无事年来操不律。考古商今,到处搜奇迹。”(《比目鱼》)然而立刻也显出滑稽的作曲者的面目了:“年少填词填到老,好看词多耐看词偏少。只为笔端尘未扫,于今始梦江花浇。”(《慎鸾交》)“浪播传奇八种,赚来一派虚名。闲时自阅自批评,愧杀无盐对镜。既辱知者谬赏,敢因丑尽藏形。再为悦己效娉婷,似觉后来差胜!”(《巧团圆》)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?简直像告白:以前的都不好,这一本才是最妙的杰构。忠实的艺术家的态度,似不是那样的滑稽的乞怜相的。在《闲情偶寄》里,笠翁有许多对于戏曲的意见,颇可注意。他颇以阐忠说孝为传奇的目的,但同时,他自己的笔端却也不大清白,正像他的《十二楼》一样。